卓别林的表演经验:我是如何处理出人意料的情节
我处理一些出人意料的情节也是和处理对比一样的。我并不全靠影片的总的结构使人觉得惊奇,我还尽力控制自己的动作来使人惊奇。我总是试图以新的方式来创造出人意外的情节;假如我确信观众猜想我在影片中是要步行,那我就突然跳上一辆汽车。如果我想惹人注意,我就不用手拍他的肩膀或是叫他的名字,而是用我的手杖钩住他的胳臂把他轻轻拉到我这边来。先按照观众所意料的那样来演,后来却又演得出乎观众的意料以外,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很大的乐趣。在我的一部影片《移民》中,开始时,我的大半个身子俯在船外面;观众只能看到我的背部,从我痉挛的肩膀看去我很像是在晕船。假如我果真是晕船,并在影片中表演出来,那就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实际上,我是故意想欺骗观众,因为当我直起腰来的时候,在我的钓竿的末端钓起了一条鱼,观众于是就知道我并不是晕船而是以钓鱼消遣呢。这是惹起一场大笑的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情节。
但过分想惹人发笑也同样是一个危险。常常有一些戏剧和电影使观众看了笑得精疲力尽。使全场哄堂大笑是许多演员的理想,但是我宁愿把一场大笑分成几次。在一次连续的滑稽表演中,两三次简短的笑要比连续几分钟的哄堂大笑好得多。
常常有人问我,我的一切构思是不是都实现了,拍一部笑剧是否容易?我真希望他们能够看到一部影片的全部制作过程:从最初的构思开始,直到创造角色、拍摄、发行和取得收入为止。我常常感到吃惊,为了取得观众看到的两千英尺的影片,我需要拍摄六万英尺的胶片。这些胶片如果在银幕上放映,那就差不多要二十小时才能放完。而我却必须把这些胶片压缩在二十分钟以内。
有时,由于我理解到这一点,所以虽然我花了很多心血来设计一个情景,但因为它在我心里还未成形,还未达到可拍阶段,因此我就把它放在一边,转到另一个设计上。我认为在某些看来没有什么结果的东西上浪费时间,是不应该的。应该把全部精力放在我们正在制作的场景上。但是,假使我们有时尽了最大努力之后在这方面仍然遇到很大困难,那么我们就应该在一段时期内试作其他的场景。如果我们对原来的场景还有信心,那就以后再回到我们原来的构思。这就是我在工作中一贯使用的方法。
我只相信我对自己的工作的估价。有几回,我的工作人员很喜欢我正在拍摄的某几场戏,但是我把这些戏删去了,因为我觉得它们不够可笑。这不是因为我认为我比这些人高明一些:这只是因为我是唯一接受对影片的责备和赞扬的人。我不能一开始就站在旁边说:“观众们,我并不怪你们不笑,因为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笑。但是我的工作人员的看法不是这样,所以我就对他们的意见让步了。”
还有另一种情况使我觉得难以相信我的工作人员的欣赏力。我的摄影师和他的助手们由于看惯了我的表演,所以他们常常不笑。可是假如我刚一演错,他们就要笑我了。如果我不知道自己的错误,也许会认为这场戏是可笑的。只是在我有一天问起那些对那段我觉得毫不可笑的戏发笑的人是什么缘故以后,我才弄明白事情的真相。他们说我演错了,那时我觉得我好像受了别人的愚弄似的。因此,我现在对他们不大笑我的演技,反而感到高兴。
我最注意的一件事就是不夸张也不过分强调一个特殊的情节。用过分夸张的方法比用别的方法更容易使观众停止笑声。如果我把我的姿态表演得过火,如果我很鲁莽地撞倒几个人,如果我的行动有些过于激烈,那对我的影片将会毫无好处。
控制自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仅对一个演员,对任何人都如此。控制自己的脾气、自己的食欲、自己的坏习惯等等,都是一种必要。我不大喜欢我最初演的几部影片,理由之一就是在那些影片中我不大会控制自己。扔一两块奶油蛋糕或许能逗人发笑,但是如果老是用扔奶油蛋糕的方法,那影片就会很快变成单调的东西了。也许我用的方法不能永远成功,但是我喜欢用一种机巧的动作来逗人发笑,而不愿用粗暴的动作或庸俗的动作来逗人发笑。使观众发笑是没有什么秘诀的。我的所有的秘诀就是眼睛和脑子总是在注意着一切在我的影片中用得上的东西。我研究人,因为假如我不了解他们,我就在我这一行里什么也做不出来。正如我在本文开始时所说的那样,对人的认识就是一切成功的基本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