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圣》里的土地公、《狸猫换太子》里的宁总管……画着小花脸,严庆谷扮演的京剧丑角人物总能给观众带来阵阵笑声。京剧丑角艺术是门独特、美学品位极高的表演艺术,它轻松活泼、诙谐隽永,演绎形形色色的人物。4月16日、17日,上海京剧院将推出中国喜剧饕餮盛宴“小丑挑梁——京剧丑角艺术”专场演出。孙正阳、金锡华、萧润年、严庆谷、虞伟、郝杰、闫润蕾、朱何吉等老中青三代丑角“谐星”将轮番登场。
丑角艺术在笑声背后反映社会现象并加以批评讽刺,也传递着人生哲学。因此,丑角演员的艺术人生也极丰富多彩。作为此次演出的总导演和主演,名丑严庆谷接受了本报的独家专访,笑侃他的学艺路。
1 戏曲学校学丑行
和很多京剧演员来自京剧世家不同,严庆谷的入行源自报纸上的一则戏曲学校招生广告。“当时妈妈看到招京剧演员,问我是否愿意去试一下,她告诉我京剧是国粹。”刚上小学四年级的严庆谷并不知道京剧是什么概念,“只在电视里看见过京剧人物孙悟空,觉得挺好玩。”戏曲学校的考试很顺利。11岁那年,严庆谷正式进入戏曲学校开始了他的京剧生涯。
“学校是寄宿制,第一晚大家很兴奋。第一次独立生活,认识了很多新同学。”严庆谷很感谢这段经历,“培养了我很强的自理能力,锻炼意志,早一点接触社会。”
进校后的第一学期是基本训练,第二学期严庆谷被分进了丑行组。“我觉得学丑行挺有意思,台词也好玩,有时候跟老师念着念着,自己也会乐。”严庆谷说丑角课堂的气氛很轻松,老师还会跟学生讲他小时候的淘气经历,“但我们练功时,一丝不苟。”入校后不到半年,严庆谷的手就骨折了,“第一次打石膏,不能上课,难受极了。”作为丑角,有时候要扮侏儒、演武大郎,演这些戏必须蹲着,所以学丑角还有项重要但特别辛苦的基本功——矮子步。
京剧中最重要的是“唱念做打”,听严庆谷说话,绝对字正腔圆。“我这个职业,尤其丑角演员,在台上必须讲京白。”京白和普通话又略有区别,必须京味十足,严庆谷笑称京白是上岗证。“为了让我们这批上海学生说好普通话,老师曾一度不准我们说上海话。”
2 两次历险最难忘
对京剧演员来说,变声期是艺术生涯一道关口。十五六岁后,严庆谷总感觉自己的声音不好,“声音不好,无论唱和念,都无法给观众一种满足感。”严庆谷说,“发声很抽象,声音要立起来,要注意头腔的共鸣,要利用身体每个部位作为共鸣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需要自己反复琢磨,寻找一种意念,并加以不断训练。这是长期积累、修炼的结果。”一直到25岁,严庆谷才对自己的声音基本满意:“声音好了,才会自信。”
在戏曲学校的学习和演出中,有两次让严庆谷难忘的经历。“两次都算是历险,但都挺了过来。”
他十五六岁时,有一次演《时迁偷鸡》,演到摸黑的场景时,需要“拧旋子”,就是在舞台上绕着圈飞腾。“拧旋需要空间,可能桌子放得位置不对,我往台口挪的时候脚钩到了话筒,一下子从台上翻了下去,摔进了观众席。”正在侧幕看学生演出的老师慌了,差点跑出来。“我也慌了,那时人小,还没什么演出经验,怎么就掉下台了呢?”回想起这段经历,严庆谷笑了,“我紧张极了,于是什么都不顾,一下子蹿回1米多高的台,继续拧旋子。”下台后,老师并没有批评他,还夸他反应快。
还有一次,在逸夫舞台演出《问探》。“京剧舞台上武戏演员的帽子要戴得很紧。老师通常会帮我勒得很紧。”严庆谷回忆,“那次演出到一半时,我都快吐了,头都麻掉了。那种疼会让你的神经、血脉都不通。我的气息越来越急促,思想也不集中了。”
武丑,免不了要受伤,“现在好多关节有伤,软沙发都不敢坐。”严庆谷说,这是京剧演员的职业病了,“有时候自己就像天气预报员,关节不舒服了,就知道要下雨了。我们都喜欢阳光灿烂的日子。”
3 留学日本习狂言
很多人都说严庆谷长得像六小龄童,形象也符合孙悟空。“孙悟空是中国神话小说中最具影响力的人物,我小时候最爱听老人讲《西游记》的故事,钦佩孙悟空的机智勇敢和神通广大。”严庆谷继承的是郑派,“创始人郑法祥先生为塑造孙悟空的形象,反复研读《西游记》,他认为孙悟空是上闹天宫、下闯地府的齐天大圣,绝非一般的猢狲可比。”严庆谷说,为了追求孙悟空的神韵,郑法祥还到福州的齐天寺和广州的大佛寺瞻仰齐天大圣和斗战胜佛的法相,请画工临摹下来,带回家中供奉,作为蓝本研究。
2001年下半年,严庆谷选择去日本留学。“传统的舞台剧演员,视野不能太狭隘。”严庆谷说,京剧史上,如梅兰芳就去过欧洲、美国、日本,一些国际性的艺术交流活动很有意义,对京剧在国际上的影响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后来,严庆谷开始接触欧美和日本的艺术,他发现中日文化相对比较接近,那里的传统艺术中有很多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子,决定赴日留学一年。
在日本,严庆谷在茂山千五郎家——京都非常著名的狂言家族学习。“狂言是一种传统喜剧,有600多年的历史,出场人物大多二三个,身着简略的服装,面部不化妆,也没有复杂的舞台装置,仅靠演员的身体来表现。在日本,我看到了他们对传统艺术的认真。最年长的演员,在排练中也一丝不苟,十分严谨。”
4 反串花旦演丫鬟
“像你这种相貌去演丑角有点浪费了。”听到这样的评价,严庆谷马上反驳:“丑角不一定很丑,只要可爱,能表现角色就行。脸上画个小花脸,虽然只是豆腐干,但里面有图案、有线条,很漂亮。”
除了塑造丑角,严庆谷还反串过花旦。那次是上海京剧院45周年院庆时的大反串戏《八蜡庙》,严庆谷饰演一个小丫鬟,“虽然戏份很少,但我很兴奋。以前还没接触过反串,这次直接演花旦。”
演出那天,剧场里座无虚席,观众们的期望值很高,都想一睹他们的特殊形象。后台也热闹非凡,大家精心地自我“包装”。“我化装时,旁边围观了许多人,经过1个小时精描细抹,总算面部造型初步成形。接下来包头贴片子,再戴各种精美的饰品,还插了一头的花,我的脑袋好像一下子重了二三斤,动弹起来都不那么灵活了。”最后,在脖子和手上抹了许多白粉,皮肤变得雪白细嫩,严庆谷笑称自己真正过了一把女人瘾,“大家还称赞我‘扮相好、身段美、光芒四射’。”
那天的表演很成功,笑声掌声交织在一起,掀起了全剧一个高潮。严庆谷说,当时的满足感,远胜于演本行当角色的时候。
5 练功休闲有规律
舞台上的严庆谷机智、幽默,刻画的多是江湖侠客,飞檐走壁、放荡不羁,十足的江湖气。生活中的他是不是也很有喜感?
“谢谢你用这个词形容我,我其实还挺严谨的,性格偏内向,也不善于表达自己。”严庆谷笑称生活中的他和舞台上反差很大,其实好静,不喜欢轧闹猛。
空闲时,严庆谷喜欢逛街、看戏、看话剧,也时常运动,慢跑、有氧锻炼,“为了健身,也为了保持体形和良好的状态,如果没有体能储备,演戏很容易上气不接下气。”严庆谷的生活很有规律,不抽烟,也不乱吃乱喝,“我的老师张春华一直告诫我,要爱惜身体,他还给我举过很多例子,身体完了,艺术再好也不能展示给观众。练功重要,休息也很重要。”
严庆谷和父母的感情很深。每次练功受伤,妈妈特别担心。“有几次妈妈知道我受伤了要去挂急诊,她会非常焦急地赶到医院里来接我。”严庆谷说,有时候受伤了,会犹豫是否要告诉妈妈,“现在练功时会特别小心,尽量不受伤。我觉得身体是父母给我的,哪里伤了,母子连心,也许我能忍受,妈妈会很伤心。”
6 英语演绎传统戏
即将上演的“小丑挑梁”的演出中,老中青三代丑角将为观众带来《盗银壶》《海周过关》《十八扯》《连升店》《打花鼓》《九龙杯》等京剧丑行的经典折子戏。
其中,严庆谷被比作中国戏剧舞台上的“周星驰”,因两人同演过齐天大圣孙悟空,擅演小人物,都是以小见大的喜剧谐星,还都是主演兼导演。“我觉得自己比不上他。”严庆谷说,“我们各有各的艺术,相同点就是都给观众带去笑声。”
这次的演出中,严庆谷还将用英语唱京剧,演唱英文版的《搜孤救孤》。会日语、英语的严庆谷是不是特别有语言天赋?“这是一段传统唱段,用英语歌词来完成。我算有点模仿能力,也算是一种专业素质。”严庆谷说,临近世博,大家都在学英语,用英语唱京剧,也算赶一次潮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