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表演辅导:模仿欧美的表演
80年代,报纸刊物介绍演员,会有一条“最崇拜/欣赏的演员”,绝大部分中国演员的答案中没有国内演员,国外的永远都是四个名字:马龙•白兰度、罗伯特•德•尼罗,梅里尔•斯特里普、达斯汀•霍夫曼。以上四位,成为了一代中国演员的学习目标。
抛弃了戏剧性,否定了民族演剧传统,就要借助外力,重建表演观念。
50年代,苏联援助时期,学习“斯氏体系”等俄罗斯演剧方法是严格的政策指令,但欧阳予倩、焦菊隐等前辈依旧韧性对抗,保住了民族演剧方法一支血脉,成功地将斯氏体系的“普遍真理”与中国艺术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创造出了影响新中国数十年的中国演剧体系。(有的称之为“北京人艺演剧体系”)80年代,冷眼向洋看世界的冷静客观,变成了输肝剖但效英才的热烈追捧。长期的信息隔绝,新鲜的艺术感受,强烈的逆反思维,客观的崇洋媚外,使得社会各界高度一致地盛赞欧美表演方法,甚至认为只有全面效仿欧美表演方法,才能够拯救中国电影。
周采芹到中央戏剧学院讲学,拉芳到北京电影学院讲学,带来了一些训练方法,但那只是细节上的触动。真正能够影响电影创作者们的,还是电影。
在所有新引进的内参片中,最能够打动人的,是《教父》、《猎鹿人》、《克莱默夫妇》。于是,马龙•白兰度、罗伯特•德•尼罗,梅里尔•斯特里普、达斯汀•霍夫曼,成为了一代中国影人心目中的“四大天王”。一方面,这四位确实属于当时最优秀的演员;另一方面,当时的条件下国人也看不到更多演员的表演。
欧洲电影也曾被人追捧,特别是法国电影。一个时期内,阿兰•德隆、让-保罗•贝尔蒙多也成为标杆,但和好莱坞演员比起来,最终流为浮云。这是个客观的情况,在需要具体创作的电影演员们看来,好莱坞演员身上蕴含的技艺,要比法国演员来得更实用。
一代中国演员开始模仿欧美演员的表演方法。姜文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他早期的表演方式几乎就是马龙•白兰度、罗伯特•德•尼罗的翻版,后期则接近于布鲁斯•威利斯。我们可以从《花轿泪》、《本命年》、《宋家王朝》、《秦颂》和《北京人在纽约》中找到最直观的证据。女演员们则热衷于模仿梅里尔•斯特里普,不热烈不浓重不外化,深藏体验,注重呈现精神状态。
欧美电影的表演观念渗透进入中国的表演教学中,甚至也在一定程度上改造了戏剧表演的观念。由于国内对于西方文明和当代社会形态了解较少,对其表演观念和技巧只能片面理解,无法分析研究隐藏在背后的更加重要的社会心理、艺术形态、电影产业问题,只能研究其“技”,很难触及到“术”,最终只能采撷部分可见的技巧,成为中国电影表演的一些有益补充。这也是整个电影创作各个方面面临的共同问题:知道它好,就是学不深。
实际上,试图在电影中换血,是无法实现的。每一个国家的电影创作,表演方法,都是建立在具体的社会结构和文明形态之上。好莱坞所在的美国,大部分中小学均设有戏剧老师,教授戏剧文学和表演。开设表演课程的大学超过千所。社区、团体进行的表演培训、工作坊数不胜数,甚至许多幼儿园都经常进行戏剧演出。戏剧/表演和体育一样,成为了维护西方世界秩序的社会基石之一。他们拥有着雄厚的人力、物力基础,高度的戏剧/表演普及教育,身处高端的电影演员们可以用更加含蓄、内敛的方式和普通观众交流,每一种风格迥异的表演方法也都可以找到对应的接受群体,维持其生命延续和更新换代。这和中国的现状完全不同。
“四大天王”并非普通草根。他们均学于美国“方法派”,是“方法派”的代表性人物。他们的老师,无论伊利亚•卡赞,还是李•斯特拉斯堡、桑福德•梅斯勒,都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直系传人。“方法派”的“Method”一词,就是斯氏“体系”的另一种汉语翻译法,换言之,“方法派”正是“斯氏体系”的美国分支。中国的戏剧电影人们,在学习“斯氏体系”十数年,批判“斯氏体系”十数年后,终于又迎来了“体系”的一位弟子,改良自己的血统。甚至有些声音试图用“方法派”否定“斯氏体系”,成为80年代理论公案中的奇谭。
而电影创作中的那些模仿,也真实地留在了银幕之上。和建筑一样,电影表演同样是某个时代真切的记录。